三、外在的世界
在我與這些藝術家交流和訪談的時候,我注意到他們盡管都對自我予以特別的關注,在藝術方法上也超越了對現實的再現,但這并不代表他們對世界漠不關心,恰好相反,他們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對社會和世界的變化,對政治現象都有自己獨到的觀點。但是一方面,他們關注的方式不一樣,另外一方面,他們也不像年長一輩的藝術家,將自己的社會生活現象直接帶入到藝術創作中,而是或者將其完全隔離,或者將它們以一種非常個人化的方式予以改造。至于觀眾如何去理解,并不是他們首要考慮的問題。從主題上看,這些藝術家也并不是僅僅停留在表現或批判社會問題的層面上,而是更多地在考慮各種“關系”和“變化”。
奇葩藝術小組由三位畢業于湖北美術學院的年輕藝術家組成,他們最初的創作多是涂鴉,繼而轉變為現場藝術。環境對于他們而言尤其重要,而特定環境中的各種關系則是他們關注的焦點。在《符號》系列作品中,他們制作很多加號、減號、乘號、除號、等號各種數學符號,并將這些符號置于不同的環境空間之中,譬如大街、天橋。他們的目的在于尋找這些環境中人與人,人與物,物與物之間并非特定的關系。有時候在互不相識的人之間強制性添加一個符號,目的并不在于要告訴觀眾什么,甚至也不是去啟發觀眾想象,他們只不過是在提問,僅此而已。另一個作品是趁著夜深將商鋪之間用橡皮水管彼此連接起來,這種看似帶點冷幽默味道的行為,也是他們關于“關系”問題的一種思考。甚至,他們還在杭州制造了一個假人,并將其吊在天橋上,觀察然后發生的一切。事實上,他們對具體的結果并沒有,也無法去預測:究竟人們會有如何的反應?警察會不會來?交通是否會堵塞?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希望通過自己的“實驗”,來測試這個社會中人們的反應,而在這些反應,有很多是必然的。正是通過這些過程,社會結構被一出鬧劇深刻地揭示出來。在另一件改造變電箱的作品中,藝術家藉著從前的涂鴉經驗,將一個小區內的變電箱表面全部噴繪成交錯的黑白方格。這個作品,可以看作藝術家個人對社會進行改造的努力,甚至我們也很難分清,這究竟是一件作品,還是個人的社會生活行為。奇葩的作品并不符合中國主流當代藝術的標準,但是,在他們的作品,我看到藝術邊界的拓寬,以及實現個人理想的藝術方式。
李操是四川美術學院畢業后為數不多純粹從事“實驗”藝術的藝術家,他的畢業作品是一件討論公共性和私密性問題的作品,在這件《人際叢林》中,李操將無數PVC塑料管豎立起來,在其頂端安裝自制的馬桶、浴缸等強烈的私密物件。藝術家從中思考個人在現代社會沖突中的生存境遇。這件作品開始耗費特別多的時間和精力,因為需要制作相當件數的小器物,從這里開始,他發現這些手工制作可以自己給自己找事做,找樂趣。在接下來的探索中,他將這些早已做熟的器物進行切片,將這些切片組裝成大家熟悉的拼接玩具的出廠狀態,這些熟悉的東西瞬間變得介于熟悉與陌生之間的一種狀態。這種“未完成感”和“把一個很簡單的事物搞得很復雜”是藝術家的目的之一,藝術家認為創作的目的“在于建立個人獨立的系統、方法、價值體系”,而對于個人而言,就“像是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世界”。
另一位年輕的藝術家肖洪同樣在通過個人的生存經驗來探討類似的主題。肖洪描繪的主體是青蛙和城市,城市是通過高速公路和摩天大樓的抽象型態暗示出來的,在藝術家的生存經驗中,這兩個符號便足以說明今天人類的都市生活狀態;青蛙卻是非常具象的,藝術家用細小的筆觸組織出各種曲線和圓環來描繪它們。在他的繪畫中,有一點需要注意的是,帶有自我隱喻性的青蛙與都市之間的構圖。青蛙處于城市的包圍之中,但又從一個很高的角度在俯視一切。它無法脫離與城市之間的種種關系,但又必須孤獨的守望鋼筋水泥組成的龐然大物。在《回到光年》中,青蛙被描繪成與犀牛的混合體,一支利劍穿透了它的身體,而在《青蛙人》中,主角似乎在不惜一切代價地掙脫與城市的關系。肖洪的繪畫有一種緊張感,這種緊張來源于他個人的生存感受,同時也激蕩著生活在同一環境中的蕓蕓眾生。
吳達新使用最多的材料就是各個國家的貨幣,可能是美國這個金融帝國的生活環境導致了他的選擇。在《冰凍肖像》中,他將紙幣置于一個裝滿水的圓形玻璃杯中,再向水杯中注入空氣,然后把杯子放入冰箱冷凍,最后用相機翻拍冰凍后的玻璃杯表面。最終呈現的結果是呈放射氣泡的冰面之后,隱藏著一個國家的領袖肖像。而在影像作品《射擊》中,他也同樣地使用了玻璃,看不見的玻璃擋在人的前面,欺騙觀眾的視覺,唯有橡膠子彈擊中玻璃的時候,才發現真相。吳達新的作品大多是在觀察一些微觀的東西,并且討論一個關于視覺和“欺騙”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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